我所经历的“踏空”式恢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首席人物观 (ID:sxrenwuguan),作者:未未,编辑:江岳,原文标题:《我在北京,经历“踏空”式恢复》,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2022年12月14日,国家邮政局发布通告,督促各企业加紧调派京外力量驰援北京。同时,北京邮管局表示,两天内将清零挤压的快递。
快递积压的背后,不仅折射出实体门店的物流困境,还有更深层面的潜台词:疫情防控政策从12月初调整之后,现实世界的秩序恢复,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
比如另一件发生在12月14日的事情是,在全国拥有3000家门店的翰皇连锁洗护店宣布集体停业,并在公告中反复强调“只是停业,绝非跑路”。而一位社区超市的老板透露,日均客流量从前段时间的几百变成了最近的几十。
街面上稀疏的车流,让周一早高峰与周五晚高峰的拥堵都消失了。在这座城市里,如今蹲在家里的人,比前段时间更多。他们要么正在经历发烧,要么正在躲避病毒,尽可能拖慢自己感染的时间。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张兰女士一样,感染了新冠,还能躺在床上推销维生素和香肠。
北京城里的等待还在继续。人们就像盼望春天一样,在寒冬中坚持。只是,对于有些人,坚持的成本要更高。比如对线下活动依赖程度更高的餐饮等行业,有人甚至因为经历了从欣喜到踏空的精神折磨。
当疫情终于接近尾声,他们发现,在期盼已久的反弹出现之前,还需要鼓足勇气,去迈过眼下这段“无人区”。
一、住在酒店等工作,感染了
我是一个在北京工作的广告片导演,家住三里屯,但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平时经常需要往返于北京和上海拍摄,比如11月,我有20多天是在上海出差,12月又回到了北京。
不过现在,我住在酒店里。距离我家不到1公里,已经住5天了。
这是为了尽可能保障我的12月拍摄计划。我的档期原本安排很紧张:12月1日在上海结束第一个拍摄,12月6日-10日回北京进行第二个拍摄,12月17日再飞到上海进行第三个拍摄。
疫情成为行程影响因素中的最大变量。12月5日,我在虹桥机场候机准备返回北京时,被室友告知她感染了新冠。为了避免耽误第二日的拍摄,我和公司领导商量后决定,下飞机后,我直接去家附近找酒店住,等待第二日的拍摄。
北京疫情政策的调整几乎与我的行程同步发生——先是取消了公共交通持48小时核酸才能乘坐的规定,紧接着去商场和写字楼也不需要了,然后是电影院,原本处于封控的居民,更是全部解封。
虽然我想到了解封会导致大面积感染,但我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12月5日,我刚把行李拖进酒店房门,微信上就弹出合作的摄影师被感染,明天无法完成拍摄的消息。我赶紧联系其他摄影师能否临时来帮忙,并特别强调,可以加钱。结果摄影师们不是有安排,就是最近拒绝来北京。
一个小时后,我放弃联系了。因为微信里又弹出另一条消息:品牌方合作的艺人团队发烧,拍摄暂停。
好嘞,我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倒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还要继续住酒店吗?答案是:继续住,为了12月17日上海的拍摄。
我当时的想法是,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在酒店里休息两天。为了让自己增强抵抗力,我第二天还特意给自己点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蝎子,开启“隔离生活”。
结果,吃完羊蝎子的第三天,我感到头疼,拿出抗原后一测,果然感染了。看着抗原上那两道细细的红线,我双手颤抖地向公司报告:阳了,酒店白住了,我现在可以回家和室友一起抗疫了。
很快,老板就回复了我一句:“Ok。好好休息。”但我相信,老板的内心一定没有这么快平复。
12月6日,北京的拍摄是一个报价几百万的项目,前期准备阶段,我们花了不少成本,虽然大半是由更“惨”的甲方买单——那是一个大型消费公司,最近同时跑着几十个线下项目,都遇到了不同程度地取消或延期,但是,拍摄中的人工、器材和机酒的损耗还是要我们自己出的,更别提,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它。
至于12月17日上海的拍摄,需要公司重新协调导演,熟悉内容和团队,且不确定是否会如期拍摄。但这心我也操不了更多了,毕竟,我此刻又烧起来了。
二、送不出去的外卖
12月12日下午,我接到了一则电话:老板,你家椰子鸡还营业吗,我想预定明天中午的。我赶紧回复“可以”——坐在我没有一位食客的椰子鸡店里。
我的店开在北京三环的商圈里,店面不大不小,2022年以前,每到饭点,有不少顾客需要等位1个小时才能进店吃饭,我一度非常傲娇地不接受线上预约,只接受到店取号,即便在2022年,只要可以堂食的日子里,门店的上座率也维持在50%以上,这有赖于好位置带来的高流量,也与我对出餐的品控不无关系。
我的心情在12月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变化。
在经历了十几天的封闭后,12月5日逐步松动的政策让我对生意重新燃起了迫切的渴望,尤其是在朋友圈看到一篇名为《4.8万人感染仅两例重症,广州人率先走出新冠恐惧》的文章后,我觉得餐饮行业的春天或许要提前到来了——在此前的一段时间,我的店从疫情前每天赚十几万变成了每天赔几万块。
尽管当时北京还没有对餐饮取消48小时核酸,但我还是较为乐观,在群里一边发红包,一边鼓励员工们振作精神,等待北京人民的吃饭。
喜悦显然只在我梦中。随着阳性患者的增多,生病的自然没精神出门吃饭,没感染的害怕感染,也不出门吃饭。加之外卖员不断被感染,外卖送出艰难,每天都有等不及的顾客申请退单。
我干脆让员工也按照30%的到岗率轮换,除了可以适当减少人力成本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想着如果有员工感染了,还有可以接替的人。
12月12日的那个订单,顾客在平台预定的时间是第二天中午12点。到了11点,我又陆续接到几个订单,半个小时后,餐备好了,但外卖员一直叫不到,我分别给顾客们发去消息:麻烦等一等,没人接单,潜台词是,拜托别取消。
安抚完顾客,我和两个员工坐在一块,时不时刷一下手机看是否有人接单了,做好的椰子鸡则在隔壁桌排排坐,我们和鸡的区别大概是,我们的人数少,它们的鸡数多。
又过了半小时,第一位外卖员才姗姗来迟,两个小时后,订单才全部被送出,算下来每小时才赚几百块钱,连当天的房租都不够,更别提按照餐饮行业的翻台计算利润率了。
外卖员拿走最后一个订单后,我就把线上店关了。这等待的感觉,跟熬鹰似的。
不仅仅是我们一家。我的一位朋友最近去合生汇新开的海底捞吃饭,下午三点,几百平米的店里,只有两桌顾客,隔壁更有不少店铺在门上直接贴出暂停营业的通知,与上个月的“不可堂食,仅限外带”相互呼应。
还有外地的同行问我北京是不是还没对餐饮取消48小时核酸的要求,我回复:先不重要了。
三、先休息休息
我是一家服装店的个体户,最近一次停业的原因是我感染了。另外,在2022年,我还因为疫情有过两次大的停业。
我做服装行业小十年了,店不大,只有十几平,位置就在朝阳区东南角的一个市场,从入行到现在,我看着这里从原本只能摆地摊,变成了安了电梯、有几层高的小商场。但不变的是,由于这里的产权属于当地的村镇,市场租金由当地村民共同分红,导致对商户租金的减免并不能完全如意。
我算是赶着服装行业最后的末班车入行的。在过去,我们习惯去上游的厂家那里走货,每次走货,基本会发现有惊喜,这种货要么是刚一生产,就被商户们在线下看中拿走了,要么是厂家拍的图片与实物差距较大,这个差距主要体现在厂家拍的照片太丑。
12月我没能出去走货,一开始是因为我感染了,等我好了以后去店里转了一圈,结果一出门发现,别说我们市场了,就是整条马路上,都没几个人。
那天北京风很大,我刚一下车,帽子就被吹走了,我追着帽子跑了几十米才捡起来。结果,我顶风出门的唯一成果是,找来一张A4纸,在门上贴出了暂停营业的通知,就像我左邻右舍的店铺那样。办完事,我就赶紧跑回家,钻回了温暖的被窝,当天是12月12日,一个原本应该大促的日子,但显然无论大小商家,这个“双12”都静悄悄。
你问我往年“双12”卖得如何?嗨,往事不必再提。
疫情这三年,生意最好的是2021年,最差的则是今年。上个月封控的时候,我原本还想着再过一个月就到了买年货的时候了,每年年前都是服装行业的旺季,按照规律,生意多少是能好点,现在看来得再等2~3个月,第一波感染过去才行。
12月12日回到家后,我就躺在床上怒刷短视频,安慰自己,行情不好的时候咱就休息休息,不看工作,至少心情不会太糟糕。
不过,一天后我就“躺不平”了,开始继续在朋友圈上货,也有零散的客户来询价,经过两天的努力,我成功交易一单。嗯,真是突破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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