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巴斯基郑启良：我在卡巴斯基的十年，又见“黄金交叉”
文|曾宪勇
“今年是我在卡巴斯基工作的第十个年头，也是我到中国大陆工作的第20年。”坐在我面前的郑启良眼中仍然还是像当年那般充满亮色，那是一种坚定的守望。
在笔者的印象中，十几年前的他便是这个模样。岁月在他的面孔上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
作为卡巴斯基大中华区的总经理，郑启良经常往返于中国北京、上海、台北和俄罗斯莫斯科几大城市之间，这一次，他刚刚从上海归来。
疫情“倒逼”下的凤凰涅槃
在新冠疫情刚刚爆发的2020年，卡巴斯基及时开启了线上远程“云办公”模式，不知不觉中，整个科技行业已经在疫情中挺进到了第三个年头。
让卡巴斯基的管理者们感到惊奇的是，三年来，虽然新冠疫情改变了整个行业的运转模式，但员工们灵活务实的SOHO办公模式并未影响公司的运作效率。哪怕是在午夜时分，不论在家里还是酒店，同事们只要约好了在线会议，三五个人可以随时进行在线沟通。
据卡巴斯基的研发CTO估测，公司的研发生产率在三年间增加了30%以上。卡巴斯基的生意也在去年达到顶峰。
“2021年是一个不错的年头。卡巴斯基的业绩在过去几年间一直都在稳步增长，今年7月份，我们在庆祝卡巴斯基25岁生日时曾经做了一次统计，团队业绩一举登上25年来的销售巅峰。这一年，我们做了8个亿。”郑启良说。
让郑启良感到更为欣喜的是，卡巴斯基近年来在中国市场的销售曲线已经出现了“黄金交叉”。这里的“黄金交叉”指的是卡巴斯基起步较晚的企业级市场业绩在2020年出现了超越中小企业市场的势头，而且保持着30%左右的年平均增长率。
此前，卡巴斯基曾经借助合作伙伴来推动中小企业市场的发展，新冠疫情的突然出现让卡巴斯基不得不加强了对大客户群体的关注。因为相比中小企业市场，将同样的资源投放在企业级市场上，卡巴斯基会获得更为可观的回报。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卡巴斯基近年来的业务增长主要来自企业级市场的发力。换言之，突发的疫情反倒“倒逼”卡巴斯基完成了自身从中小企业市场向企业级市场业务转型的“凤凰涅槃”。
坦诚相见，化解地缘政治
在中国大陆已然度过20个春秋的郑启良，也有幸亲身见证了卡巴斯基与中国政府之间的关系从鲜少的沟通到密切合作的过程。
笔者十多年前采访郑启良时留存的一张照片
2015年，俄罗斯时任总理梅德韦杰夫亲临中国乌镇参加中国互联网大会，并利用这次契机与中国网信办的官员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沟通。此后，每一年例行举办的中俄总理会晤中，卡巴斯基都会积极参与其中。
很显然，这些努力逐渐增加了中国政府对卡巴斯基这家海外企业的信任度。在与中国政府的关系日益融洽后，卡巴斯基积极地将俄罗斯本土的一些最新技术和产品倾力带到中国市场，并在俄罗斯大使馆举办过多次行业会议，真诚邀请中国政府的官员和国企代表参加，讲解如何共同应对针对中国的安全威胁。
在随后的几年中，中国政府开始有意识地对信息安全市场进行细致化管理，并做了很多有益的尝试，这使得中国政府与海外企业快速恢复了在正常的业务领域的合作，众多海外企业也因此更为看好中国经济的发展。
2019年，来中国参加国际安全周活动的卡巴斯基创始人尤金·卡巴斯基曾经感慨万千地对郑启良说，“这是有史以来卡巴斯基与中国政府关系最好的时刻。”
五年的努力终成正果，让郑启良感受到巨大成就感的是卡巴斯基与中国政府实现了坦诚相见。
“卡巴斯基做对了一件事——它不但将自己摆对了位置，而且积极地表达出自己能够‘帮中国政府做一些什么’的坦诚态度，而不是简单地基于一家商业公司的利益出牌。”郑启良回忆道。
其实，刚刚步入中国市场的郑启良对国内行业市场也并不十分了解，为此，他经常坦诚地向一些行业里的朋友甚至中国官员请教各种问题。有一天，一位领导半开玩笑地对郑启良说，“观察你这么多年，觉得你其实的确是一个本本分分、认真做事的人。”对方这句无意中的“评价”让郑启良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已经被认认真真地“观察”了好多年后，才有幸获得了对方的认可和信任。
后来，郑启良感悟到，本本分分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诚实地对待用户和合作伙伴，自然就可以获得对方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支持。他不但在中国市场奉行这样的处事原则，在俄罗斯总部那里也维持了一贯作风，同样获得了公司同事们的信任。就连卡巴斯基创始人尤金对他也投以朋友般的信任，这些都让郑启良感到自己非常幸运。
以“清者自清”迎接信创产业
中国开始大力发展信创产业之后，对国产软件自主可控的要求曾一度让卡巴斯基等海外品牌在国内行业市场举步维艰，但郑启良并没有放弃卡巴斯基在中国市场的努力。
“我们既可以为用户提供定制化服务，也愿意以技术输出的方式为用户提供底层服务，这使得卡巴斯基在中国市场上有比较大的业务弹性。”郑启良称。
笔者与郑启良(左)合影于卡巴斯基北京总部
比如，卡巴斯基通过技术输出及代码级授权等方式，与华为联手进入中国和国际市场。如今，华为已成为卡巴斯基合作非常密切的行业大客户之一，为卡巴斯基带来了不少来自高科技领域的客户。
目前，卡巴斯基不仅与华为在云安全领域开展了全面合作，而且还与腾讯、阿里、百度等中国优秀企业展开了网络安全业务的合作。这些知名企业也成为卡巴斯基在反病毒引擎技术输出领域的合作伙伴和渠道商。
与此同时，为了让各国政府对自己的产品安全性更为了解，卡巴斯基也积极采取了一些“自清”举措。卡巴斯基先后在欧洲、亚洲开设了三个信任构建设施——“透明中心”，今年在日本和新加坡也开设了新的透明中心，目的就是向用户表明其实并不存在人们所担心的“安全后门问题”。
至今，卡巴斯基已然在欧洲、亚太地区、北美和拉丁美洲运营了九家透明中心。
“透明中心”是卡巴斯基全球透明计划(GTI)的一部分，目的是借助开箱技术的“黑匣子”提高客户对公司解决方案的信心。随着全球透明计划于2017年启动，卡巴斯基成为首个开放源代码供外部审查的网络安全公司。
“卡巴斯基与华为的合作非常紧密。华为有着较强的技术能力，同时对安全的理解也足够清晰。因为地缘政治，我们两家企业在欧美市场也面临着同样的信任问题。而实际上，卡巴斯基和华为都是不带有任何政治倾向的公司，我们希望服务所有国家的用户。”郑启良表示。
早在2020年，卡巴斯基便开始与华为展开合作，完成了将网络安全解决方案迁移至鲲鹏服务器的目标。该举动也标志着卡巴斯基在包括物联网安全、5G应用等领域与中国本土企业开启了全面合作。
2022年，卡巴斯基与华为之间的合作不但将合作区域从中国市场扩展至全球，而且将合作内容从产品技术延伸到商务领域。卡巴斯基和华为在全球业务拓展中都为对方带来了不少新的生意机会。比如，华为在非洲电信行业做得非常好，卡巴斯基在东欧市场做得很好。这样，华为在进军东欧市场的时候，就有机会得到卡巴斯基在商务上的不小助力。
除了商务市场，双方的合作还将继续深入到底层生态范畴。华为有自己的鸿蒙操作系统，卡巴斯基有自己的安全OS产品，卡巴斯基后续将为华为ARM架构及IoT设备安全提供到位支持，共同搭建生态市场。
AI只是人类的辅助品
2022年6月，卡巴斯基实验室入股AI初创公司Motiv NT。后者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开发模拟人脑神经机制的类脑计算芯片。
向人工智能领域进行投入，卡巴斯基并非近年才心血来潮。其实早在2010年，卡巴斯基便开始投入大量工程师，动用AI智能技术进行病毒分析工作。
“面对每天新增的30多万病毒攻击，卡巴斯基原本需要派大量的工程师去判断和分析这些安全攻击的危害类型和破坏程度，而如今则至少有90%以上的分析工作可以交由AI技术分拆化解掉。”郑启良表示，企业用户并不知道未知的攻击来自何方，也没有人会告诉他们攻击会何时出现，但是卡巴斯基可以根据20年来广泛收集的病毒特征信息，通过AI平台将攻击者程序中的特征字段迅速匹配到可能的攻击者画像。
这意味着，通过AI技术，卡巴斯基可以将长期积累的APT攻击特征录入到攻击DNA代码库中。在攻击再次出现时，卡巴斯基便可以借助AI手段迅速匹配到数万条代码中的特征代码，立刻识别出攻击者，并根据其所惯用的攻击手法采取快速应对措施。
目前，卡巴斯基已经开始将这种高端技术交付给一些政府级用户使用。用户既可以选择购买卡巴斯基现成的病毒库，也可以选择自行收集病毒库，后期卡巴斯基会告诉用户怎样去做分析，最终帮助用户自己建立起一整套信息安全防护体系。
借助这一手段，卡巴斯基把自己修炼20年的“功力”和“心法”先行传给用户，用户借此完成初期阶段的自我保护，后续再通过日常的练习，将“功法”和“内功”逐渐变成自己的东西，继而完成自己的能力升级。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尝试。
卡巴斯基研发的反无人机系统
对于一些新领域层面的技术突破，卡巴斯基只是把它们作为一种新纬度的安全应用来看待，比如应对无人机攻击这一技术，看似与病毒无关，但如果从反病毒技术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人类要如何依靠AI手段，迅速判别来自外界的安全威胁有无恶意，再决定是否将其消除而已。
作为一家信息安全公司，如何从信息安全的角度出发，保护这个世界免遭侵害，是卡巴斯基的最终愿景。
卡巴斯基反无人机系统组件
不过，郑启良同时认为，目前AI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完全地替代人脑，人脑的潜力是无限的，人工智能显然存在着能力的天花板。
比如，在已然成熟的病毒检测流程中，虽然卡巴斯基已经实现了借助AI高级威胁处理程序处理90%的攻击判别工作，但是仍然会把10%的攻击行为判别保留下来，由专业的高级威胁查杀设备及其遍布全球的四十五位威胁专家来一锤定音。
“人脑可以对不可预知的事物进行判断，这需要加上人类自己的经验和想象。在这个时候，人脑将大大胜过任何级别的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郑启良说。
让自己的工作“更有趣起来”
自2002年踏足中国大陆，郑启良至今已经在大陆信息安全行业度过了整整21年的时光。
“今年是我在卡巴斯基工作的第十个年头。现在的团队中不乏自己在以往任职企业带领过的老部下。我在大陆任职20年，他们有些人已经跟了我18年，大家相处一直很愉快。”回想往事，郑启良有些感慨，“我本人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管理哲学，只是把同事们彼此当成伙伴，当作兄弟，有问题一起解决，有胜利一起欢呼。职场上的风风雨雨其实在所难免，但是正因为我们有了彼此之间的互信，很多问题就会变得异常简单。”
卡巴斯基在亚太区有五大分部，它们分别是大中华区、东南亚、日本、韩国、印度。多年以来，风风雨雨，唯独郑启良的团队是卡巴斯基全球最稳定的团队之一。
“能有这样稳定且让人骄傲的团队，我觉得主要归功于两个原因，一是团队的业绩一直做得很好，主管们都是技术出身，大多是从销售和服务环节一步一步做起来的，有着很深厚的行业背景和业务能力。二是团队的向心力足够强，可以持续完成公司交付的艰巨任务，并且时常能创造出一些让公司感到满意的亮点。”郑启良笑着说。
在郑启良看来，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下属，他们都期望从他这里获得共同成长的机会，赚钱只是最简单的理由，他们还要看到自己的未来。
“实际上，我觉得职场中的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它很有趣的地方，都有它的价值。一件工作如果不好玩，会很辛苦，更会心累。所以，你需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工作更有趣。”回想以往，郑启良觉得自己职场上的每一个阶段都是“蛮好的”。
郑启良的两个女儿如今都在美国读书。她们此前曾经从台北的家来到上海，陪伴自己的父亲在上海住过短短的一段时间。那段因为疫情而让一家人围坐家中的日子，却让郑启良一度感到非常欣慰，因为恰恰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终于可以与家人们多一些相伴的日子，这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去年，郑启良利用自己休假的机会跑到纽约去看望大女儿，两个人一起开车在街上转了转，女儿笑嘻嘻地向父亲讲起她喜欢的歌星和她喜欢的一本小说，郑启良觉得这种像朋友一样的感觉“还蛮好的”， 或许，这就是一种幸福。
“孩子们长大了，终归都要走出家门的。她们不会永远呆在你的身边，她们有着自己的未来和前途。”郑启良认为，“家长能够做的其实就是给她们更多的支持。不管她们未来向哪个方向发展，我都觉得很开心。”
小女儿有一次悄悄地告诉父亲，她想到中国上海来实习，在大陆工作20年的郑启良抬头笑着说，“好啊，这是我们自己的国家，欢迎你来!”(曾宪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