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盒中的中美宏观经济走势和物流困境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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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星船知造，作者｜唐晓园，编辑 | 李怡云
引言：
纸板箱如何反映出美国宏观经济和消费者信心
美国：纸板箱正发出08金融危机以来最强烈警告
中国：是什么托举了《流浪地球》和中国纸板箱
星船知造编辑部从美国纸箱协会（Fibre Box Association）的最新数据看到：2022年第四季度美国纸板箱和其他包装材料的需求和产量正急剧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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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纸箱需求暴跌被美网友形容为“盒式血腥屠杀（that might be a box bloodb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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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点在于——上一次，美国人民的纸箱需求大幅度下滑是在2009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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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大洋彼岸刚经历了一场导致全球百分之五十股价下滑的次贷危机。黑天鹅自经济飓风的风眼华尔街起飞——羽毛拂过人群，人们就失去了他们的工作，然后消失的是房子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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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空头》里说的：“突然，手里的钱就没了。”从西装革履的精英变成抱着失业纸盒的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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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的阴影同样投向古老的阿巴拉契亚山脉。在这里，围绕全世界产量最大的煤田——阿巴拉契亚煤田，曾形成拥有电力、钢铁、机械等行业的巨大工业中心。在俄亥俄州，重工业与轻工业曾如日月临空，照亮属于美国工人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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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打工，足以养活一家人外加两条狗。可以供孩子读大学，购买最新型的家用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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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80年代加速去工业化运动开始，这里部分地区的经济生活陷入停滞。比如俄亥俄州的东利物浦，美国制造业中的陶瓷产业之都，相关数据显示近年该地区约有10%的适龄工作人口处于失业状态。还有曾经的钢铁之城匹兹堡、汽车之城底特律，多年相伴的是大门紧闭的废弃厂房、空旷无人的中央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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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次贷危机以及随之而来的消费不振，再也掩不住一个早在金融危机爆发前就存在的事实：美国制造业的部分躯体已经死了。血肉被金融行业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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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船知造看到，今天这一系列美国纸板箱行业下跌数据，被美国媒体称为“大金融危机的回声”。毕竟，如果人们都在消费，那无论你买什么，纸盒都会现身于货物生产流通过程中的某一环节。同样根据美国纸箱协会（Fibre Box Association）数据，在经济向上和电商蓬勃发展的年份，如1999年，美国纸板箱数据都较之前几年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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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2022年第四季度美国纸板箱出货量同比下降了 8.4%，创下2009年第二季度以来最大的季度跌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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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箱协会还表示：2022年第四季度，纸板箱制造商的开工率降至80.9%，同样是2009年第一季度以来的最低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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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说得通的逻辑是：高通胀和高利率正在影响美国消费者的消费习惯 → 消费者信心下降 → 购物减少 → 纸板箱需求下降 → 纸板箱制造商开工率下降。而衰弱的消费者信心背后，或预示着新一轮经济衰退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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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板箱，一面映照出消费者信心和宏观经济的双面魔镜。那么，中国的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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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中国纸盒释放积极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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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造纸行业产品可根据用途分为“纸产品”和“纸板产品”。纸产品包括我们熟悉的新闻纸、包装纸、生活用纸等。纸板产品则包括箱纸板和白纸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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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箱纸板产业的两个数据正挥舞积极的信号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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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从生产量和消费量看，2021年中国箱纸板产量总产量和消费量都创了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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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箱纸板生产量2805万吨，较上年增长14.96％；消费量3196万吨，较上年增长1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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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近年中国箱纸板进出口数据出现了相反的走势——出口量降低，进口量则迅速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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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背后，既有我国箱纸板相关生产成本上涨、进口税率下调等影响，同时，也一定程度反映出国内消费市场提振——纸板箱是典型的需求拉动型产业，其下游应用是家电、食品、日用百货等消费领域。进口量攀升、出口量下降可以侧面佐证下游领域的消费增长，“国内自己纸箱都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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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中国箱纸板进出口数据出现了相反的走势——出口量降低，进口量迅速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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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地球》导演郭帆说，是国家的发展进步为科幻文艺提供了强大支撑。一方面，经济发展提供了足够大的文化消费市场，为科幻产业带来条件和机遇。另一方面，科技进步为科幻文艺的传播和接受提供了现实依据。“比如，观众在大银幕上看到中国航天员身着航天服，在空间站出舱行走，会自然信服而不感到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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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力的提升托举起了中国科幻电影产业，同样驱动中国纸盒产业稳定向上——箱纸板产业链的上游是纸浆，下游家电、食品等消费市场的多点繁荣则保证了我国箱纸板市场广阔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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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全国网上零售额13.79万亿元，同比增长4%。
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11.96万亿元，同步增长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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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全国网络零售市场部分商品品类销售实现两位数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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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和中部地区网络零售额同比分别增长13.2%和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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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部和西部地区网络零售额同比分别增长3.8%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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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美国商务部公布的10月份数据显示，美国如电子产品等非生活必需品的消费支出已出现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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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玛公司去年底财报电话会上也表示，美国购物者的钱袋子比较紧张，正越来越关注物美价廉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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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各产业集群的诞生和演进，靠当地资源禀赋、产业基础，也依托于长远的产业规划。如有丰富桐木资源的山东曹县、有承包全球60%茉莉花产量，星巴克和立顿都要来抢茉莉花茶原料的广西横县，但中国纸板箱所在的造纸产业，各环节相对没有一个特别集中的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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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更便利的商品贸易流通等原因，中国造纸企业和纸箱厂，大都散落于环渤海地区、长三角和珠三角——也就是业内说的“山东新闻纸、华东生活用纸、华南瓦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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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船知造综合企查查和中国造纸协会相关数据信息，梳理了国内箱纸板主要生产企业15家 （据中国造纸协会数据2021 年产量 30 万吨以上），可以看到，头部箱纸板企业相对集中于山东省、广东省和江苏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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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将中国生产的纸板箱放到当今全球贸易的背景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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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ebay上，小到自行车灯、手机壳、数据线，大到各种家电——它们都被装在纸盒里再由集装箱漂洋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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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板箱正进入一场由各国物流网络构成的宏大叙事。接下来我们着重说下美国物流网络经历的一场慢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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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美国纸盒的世纪大拥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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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极大优势在于，它是绝无仅有的，拥有广袤大陆的海洋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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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拥巨大内陆和强大内需，1956年，美国就开始建设州际公路系统，并随着汽车行业的繁荣带动了陆路运输。同时，作为海洋大国，美国拥有洛杉矶港、长滩港、纽约与新泽西港、萨瓦纳港、西北海港联盟等知名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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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美国的物流能力仍在世界第一梯队，在最近一次的世界银行Logistics Performance Index（物流绩效指数）中，排名14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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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伴随着美国运输业私有化、不重视基建等因素——在美国吃穿住行的小商品都过分依赖以中国为主的太平洋贸易的今天，一只中国纸板箱到了美国国境，却上不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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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亮起红灯的是美国西海岸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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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份开始，因疫情原因和感恩圣诞节两大购物季的到来，美国洛杉矶和长滩港口发生了一次世纪大拥堵。港口外堵塞的集装箱船的数量，在最高峰值上达到了109艘。到了去年二月中旬，情况才开始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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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和长滩港口都是中国商品进入美国的入口，被这两个港口接收的进口货物，占到了总量的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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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港口长期以来无法与亚洲同行的全天候、每周7天的运营相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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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船知造调研发现，以下两点或导致了美国运输业的吞吐能力在近些年被绝地反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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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金融秩序——美国的工业基建因为营收空间低而得不到重视，毕竟金融业才是资本主义美国的首要着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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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美国运输业私有化——部分企业为控制成本，压榨运输人员的工作待遇，从而引发从业者与公司决策者之间的内讧与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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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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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基础设施投资占GDP的比重为2.6%，而全球平均水平为GDP的3.8%。美国土木工程师学会 (American Society of Civil Engineers)在其2021年发布的每四年更新一次的《美国基础设施评估报告》中表明，至当年为止，美国基建方面“应有投资”和“实际投资”的差额已累计达到了惊人的2.59万亿美元。该报告指出，若美国仍不采取巨额资金投入，预计到2039年，美国将由此损失10万亿GDP和超过300万个工作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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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全球新基建5G举例，美国5G由于选择了错误的技术路线等原因，在网速等方面都落后于中国（具体请点击星船知造原创《为什么中国网速碾压美国》、《算力时代下的中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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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基建停滞的代价是惊人的：同样来自美国土木工程师学会的数据显示，仅在地面交通这一项，美国基建投入就有11250亿美元的投资缺口，其结果就是美国17%的国家公路因为没能得到及时扩建，而造成了全美87%的卡车拥堵中的成本损失——这意味着，美国的卡车运输业因为基建问题，每年会损失12亿小时的生产力，相当于425,000 名司机一整年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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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洋此岸，“中国速度”正成为全球码头智能化升级的标杆。背后是多方力量的共同托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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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港口机械领域，中国的门式起重机从落后到垄断全球。振华重工旗下的岸桥产品占据全球70%以上的市场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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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口自动化和智能化升级浪潮中，我们的央企，如中国电信5G技术为多地打造全智能码头应用场景夯实地基；我们的专精特新企业，如西井科技的港口人工智能理货系统、全电动无人集卡等，正共同助力码头升级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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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自动化还没能在美国码头上得到普遍的运用：在洛杉矶港将集装箱从一艘集装箱船上运走的时间，是上海的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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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第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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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港口24小时开放，将要求港口每天支付加班费——显然，美国的码头运营商不太愿意走出这一步。同时，他们也不太愿意通过增加工人来解决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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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来，美国的码头都在运营商的自动化方案和工会主张的加班加薪方案之间僵持不下。马斯基旗下的码头运营商在2007年搞过一次自动化设备改革，最后因为工会抵制而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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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文提到的美国铁锈带工人怀念的黄金时代一样，美国运输行业的私有化过程中，运输司机和钢铁工人一样——从中产阶级职业降级为一种最好避免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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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80年代，在美国运输工作还是一种有利可图的工作，且拥有足够的权力来确保良好的工作条件。然而今天的现实是：一名卡车司机，每月开车约9,000 英里，一次在路上花费两到三周，除工资以外几乎得不到任何外界的保障。由于行业的自营性质，他必须独自完成所有“最后一英里”的任务，深入各种地形的乡郊，期间可能面临着没有过夜地点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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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司机形容这份工作是在与魔鬼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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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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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纸盒，可以看到自由流通下不同地区的命运，蓬勃、衰退，或者挣扎，以及隐秘在纸板箱中的残酷的现代掠夺方式。篇幅有限，无法一一展开。欢迎您关注星船知造，我们持续原创制造业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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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无数纸盒链接的全球化这根闪耀的链条，曾将所有人捆扎在各取所需、各得其乐的光芒之中。而在这一切有了向外挣脱迹象的当下，为了解放全球生产力，人们终究要寻找新的共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