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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后48小时,年轻人浪到哪了?


6月29日下午,若若的手机里弹出一则新闻:据工信部消息,即日起取消通信行程卡“星号”标记。

她先是愣了几秒,随后打开朋友圈,没有“星号”的行程卡截图正在刷屏。兴奋之余,她赶紧预定了中午还在犹豫的大理民宿,“生怕晚点就要涨价。”

在她的旅行目的地大理,客栈老板小谷对“摘星”也颇感意外。尽管还没搞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从同行和客人的兴奋里感觉到,大理又要热闹起来了。

当晚,他去找了一趟房东,给客栈续上新一年近20万元的房租。这两年,客栈经营艰难,他和房东磨了两个小时,砍了几万块。

对过去两年多遭受重创的旅游、民宿、餐饮从业者来说,“摘星”,是行业复苏的一个积极信号。在漫长的低谷期,他们经历了失业、亏损、倒闭,许多人已转身离开,但仍有人坚持“自救”,等待“重启”。现在,他们看到了曙光。

而在许久不能出远门的年轻人眼里,“摘星”可能不代表“随便浪”,但却意味着更多的出行可能,最起码,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过去,通信行程卡与健康码一同,是出行必备的“通行证”之一。而行程卡“星号”标志,意味着持有人所在城市存在疫情中高风险地区,在很多情况下被看作是出游的一道“拦路牌”。

他们开始计划“报复性旅游”,做攻略、查机票、订酒店。同程旅行大数据显示,消息发布半小时内,平台机票搜索量较前日同一时段上涨180%,酒店搜索量上涨220%。木鸟民宿平台数据显示,消息发布一小时内,跨省民宿搜索量瞬时上涨631%,达到疫情以来搜索量最高峰。

“摘星” 究竟能否复苏旅游,又将如何影响出行,尚无法定论。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报复性旅游”的年轻人:查机票、做攻略、说走就走

几乎是在得知“摘星”的同时,妮妮收到了单位发布的“出市不再需要审批”通知。她开心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半小时后,她和同事就订好了邻市某个水世界乐园的门票。

她的上一次旅行,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2019年夏天,她在一个周末坐高铁去了苏州,逛了苏州博物馆、吃了很甜的包子和面条、在夜风中坐过水乡的客船。后来,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单位每年一次珍贵的“出省审批”,都被她用来节假日回家与爸妈团圆。

对她来说,没法旅行的另一重遗憾,是与好友相见难。她与大学室友们有一个微信群,群名是她们上一次见面的日期,每次聚会都会更新。有一天,几个人在群里聊得激动,室友突然说,“你们抬头看看,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群名写着“20191123”。

“摘星”,让她对未来的跨省旅游充满了期待。她计划中的第一站,是和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去大理,“听说那儿时间过得特别慢,想去洱海边和朋友吹吹风喝喝酒,聊聊这几年各自心酸或幸福的经历。”

无法和朋友一起旅行的无奈,筱肖也深有体会。

2020年和2021年,她一共退掉过12张不同目的地机票,“去青岛看海、去哈尔滨看雪、去三亚冲浪、去泉州跨年,这都是买了票订了酒店后取消的行程。”筱肖说,2022年上半年,她索性没有做过任何具体的旅行安排。

手机相册的“回忆”和微博的“那年今日”功能,总是在深夜emo时刻砸中她。“疫情前两年,还会说等疫情结束了,我们就去哪里哪里玩。现在感觉旅行是一种奢望,所以越发怀念以前的日子。”

晓雯把过去旅游拍的照片和视频都储存在百度云网盘,每次“去年今日”出现旅行瞬间,她都忍不住把所有照片翻出来看一遍,和朋友回忆旅途中的趣事。“我有多想出门旅游,相册最清楚。”

“摘星”后,“不能没有旅行”的她们,马上又蠢蠢欲动起来。

筱肖曾和朋友们约定,今年夏天一起去新疆自驾游。她把在小红书收藏的旅行攻略和vlog游记一股脑转发到群里,称“提前捕捉一些拍摄灵感”,又向正在新疆旅游的朋友打探起当地的防疫政策。对方称,主要还是看是否来自有新增病例的风险地区,保险起见,几乎每天都会做核酸。

晓雯把计划中想去目的地列出来,一一查询起当地的防疫政策、机酒价格,“准备挑一个风险最小、性价比最高的。”她觉得,“摘星”后,旅行前需要查询和注意的事项并没有因此变少,但起码少了一点后顾之忧。

也有说走就走的。“上半年工作生活太压抑了,本来就准备去旅行,好好休整一下。”自由职业者三三,“摘星”后第二天,就踏上了从北京去青岛的高铁,正式实施自己的“出逃计划”。

似乎在一夜之间,久久不能出门的年轻人,都重燃起对旅行的热情和信心。“远途旅行,是逃离庸碌日常的一个出口,我们可以不用立刻马上踏上旅途,但不能没有随时可以出门的自由与可能。”筱肖说。

“自救”的旅游从业者:亏损、倒闭、失业,等待“重启”

旅游行业的从业者,更加急切地盼望着“摘星”后的市场回暖。

昨天开始,小谷突然忙了起来,一天能接待好几拨客人。这两年,大理的时间过得更慢了,小谷甚至觉得,他已经适应了漫长的低谷期。

去年暑假前,他关掉了开在大理古城人民路的客栈,那是一个背靠苍山、远眺洱海、能俯瞰整个古城的院子。他定的房价不高,因此生意还不错,一年能赚个10万。

但随着疫情的反反复复,游客数量锐减,入住率几乎对半砍。大理客栈众多,为了抢客源,他只好选择降价,“无论淡旺季都降价50%左右。”但收效甚微,之后就是亏损、关店。过去两年,这样的客栈死了一批又一批,商铺换了一茬又一茬,大理古城再也不复往日的熙攘。

小谷不愿意离开,他已经习惯了大理的慢生活。位于大理古镇广武路的“谷德一屋(Good Evening)”,是他在大理经营的第二间客栈。那是一座典型的三层白族庭院,疫情期间,他还重新装修了一番,想着有一天能接待更多客人。

除了打理客栈,他还时常去果园摘水果、卖特产,在朋友圈带货,没有工作时,就去登山、徒步、跑马拉松。现在,他开始期待生活被客栈的大小事务填满,“最坏的都经历过了,该是转好的时候了。”

小溪在长沙经营着一家民宿酒店,6月下旬开始,来住宿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她每天都在祈祷“千万不要有疫情”,“七八月暑假属于旅游旺季,就指望这两个月能多赚点钱,弥补之前的损失。”

尽管位于长沙最热闹的商圈里人流量最集中的景区,但由于房租、人力、水电等成本巨高,从去年8月到今年5月,小溪的酒店每个月都在亏损,“最惨淡的时候一个月亏十几万。”

今年2月生意最差的时候,她不得不靠低价团购和网红探店来引流。“平时350元一晚的房间只卖199元,卖一单亏一单,但不卖亏得更多。”小溪说,今年附近许多酒店都因亏损在转让,楼下的小吃店不到一年换了三拨,原本人挤人的商业街现在常常荒凉得很。

但她还在坚持。“做这家民宿酒店花了很多心思,不舍得就这么放弃了,而且,现在转让也卖不出好价钱,不划算。”更重要的是,她觉得总有看到希望的那一天。现在,这一天似乎又更近了一些。

在长沙这座网红旅游城市,更多的旅游从业者开始“复工”。

咖妃是湖南西域潇湘旅行社的一名旅行定制师,“摘星”后,为应对可能到来的出行高峰,她所在的团队很快把已有的跨省旅游产品进行了盘点和调整,强化运营,准备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秦琳曾是一名出境导游,自从境外游因疫情暂停,而国内游竞争激烈,加上刚刚当了妈妈,她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线上,“比如,宣传销售旅行社合作的酒店、周边景区门票,做海外代购等。”

最近,她明显感觉到,来订酒店的人多了起来,沿海城市民宿尤其火爆。“可能暑期旺季来了,加上‘摘星’释放了积极的信号,感觉市场要回暖了。”

过去两年半,秦琳和咖妃的许多同行都离开了这个行业,但从业多年的她们,即便在“失业”和“返岗”中反复折腾,依然在坚持。“我是旅游专业出身,客户资源也都集中在这,跨界太难;另外,我确实非常热爱这个行业。”咖妃说。

疫情导致游客骤减,对导游、地陪、策划这类从业者的打击,是最为直接的。咖妃告诉开菠萝财经,疫情前,她在旅游旺季的月收入达到5-10万,年收入20万左右;但2021年,她的年收入只有3万,2020年一整年甚至只有1000块。

为此,她也不得不开拓副业谋生,“做代购、卖特产,还和朋友一起创业做日化品牌。”现在,她终于可以把主要精力重新投入到主业中来,“谋生同时谋爱”。

随着国内旅游市场的复苏,秦琳也在准备“复出”,但她更期待的是境外游的重启,“我很喜欢导游这个半自由职业,再难也不会放弃的。”

“摘星”,不等于“随便浪”和“赚大钱”

尽管万众期待,但大家都清楚,“摘星”并不等于可以“随便浪”。

小溪告诉开菠萝财经,酒店可以接待哪些地区的游客,并不根据行程卡是否带星号判断,而是按照属地派出所列出的风险地区以及旅客的核酸证明来认定。

沈阳想筑民宿主理人clover,在“摘星”当晚,就收到了属地派出所发来的最新风险地区排查表,“游客能否入住,主要还是根据是否来自风险地区判断的,我们必须配合当地防疫政策。”

秦皇岛阿那亚民宿订购工作人员也向开菠萝财经表示,能否入住与是否带星号没有关系,“需要核查游客所在区域内是否有新增确诊病例,是否为重点排查地区。”以北京为例,其表示,目前昌平区、朝阳区、丰台区、经开区、通州区、东城区都无法接待,其他区需持48小时内核酸阴性证明,并在入秦后48小时内完成两次核酸检测。

在多位行业人士看来,“摘星”的意义在于,为未来防控常态化下的出行、出游释放了积极的信号。

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魏翔告诉开菠萝财经,“摘星”是人员流动管控从偏紧向正常化过渡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也是进一步落实动态清零政策的积极表现。

同程研究院首席研究员程超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解释,目前,区域范围已经精确到区和县一级了,原本的通信行程卡“星号”标记只能到地市一级,两者存在差异,取消星号标记后可以让行程卡这一防疫工具与最新防控政策接轨,有效规避基于行程卡星号标记的层层加码和一刀切现象。

那么,“摘星”,究竟对万众期待的旅游业复苏有多大影响?

魏翔表示,旅游业短期内的确有望迎来复苏,但更多地是人流量和人次量的反弹,消费量和旅游收入则不太可能出现井喷。从长期来看,旅游业会经历一个健康的降速,然后向质量结构调整的方向发展。

“可以较为乐观地预测,暑期、国庆乃至今年下半年,旅游市场的行情是向上走的,过后很可能回归结构优化后的常态。”他表示。

在魏翔看来,过去两年半,疫情的确对一线接触性服务旅游业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冲击,但另一方面,疫情下人工智能和数字经济的渗透,也倒逼了旅游业从粗放、直接往科技化、高质量服务转型,从大众旅游向国民休闲转型,例如数字旅游、智慧休闲、教育研学、户外休闲等。最为典型的,即露营的兴起。

咖妃所在的旅行社,就在2021年开始从传统旅游行业转型高端私人定制游,主营新疆旅游路线。

“以前,批发商给我们一条线路,我们负责给客户按照既定的行程去订车、订房、订景点;现在我们根据客户的私人需求来设计方案,想去大众景区还是小众景点、想多休息还是多游玩,都可以调整,自由度非常高。”她解释说。

在西安做讲解老师的王刚,最近也在考虑转型。

疫情前,他在从业两年多时间里,带着天南海北的游客去了不下500趟兵马俑和150趟陕西历史博物馆。疫情后,他的工作量骤减,像他一样面临失业的许多从业者都在转型“自救”,有人去做主播、有人去当司机兼职导游,但似乎收效甚微。

据他观察,这两年,旅游市场更多以小众团体出游为主,游客也更愿意为知识付费。“行业复苏后,我会重新投入博物馆讲解工作,往旅游研学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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