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与数据：半导体的第二战场
本月初，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SIA）发布了2022年版本的Factbook，用较为详实的数据展示美国半导体行业的实力和前景。其中有一条与中国半导体产业息息相关：美企投诉美国三家设备供应商（应用材料、泛林、科磊）出售给中国企业的设备过多，但对全球供应链没有形成帮助。
这一论断的分析其实并不精准：
一方面，半导体作为高度全球化的产业，中国作为其中重要的参与者，说对全球供应链没有帮助，未免言过其实；
另一方面，三家设备厂商虽然看似出售给中国很多设备，实际上并非全部卖给了中国企业，其中也包含了很多在华的外资企业。
近年来，海外数据公司对中国半导体产业数据的曲解和误判，随着中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也逐渐多了起来。此前IC Insights某一报告认为，2021年中国大陆芯片销售额仅占全球4%，其所统计的中国设计公司营收与企业年报偏离度很大，严重低估了中国芯片产值。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SIA的这份报告，是美国政府聘请第三方智库波士顿咨询所做，所统计中国产业的数据很多来自媒体的公开报道。由此看来，正如此次俄乌战争在新闻媒体层面的角力，争夺国际上新闻话事权一般，咨询公司与产业数据，作为半导体产业生态的重要部分，已经成为了全球芯战的又一战场。
在这一战场，不能寄希望于别人，让别人说多少就算多少，一定要掌握数据话语权，掌握自家的真实的数据。这不仅能反映真实的产业情况，更好地自我了解、做好应对计划，而且还能掌握舆论的话事权，是还原真相，解开误解的关键。对于以数据为核心的半导体产业第二战场，作为国内少有的市场化的半导体产业智库芯谋研究有以下四点建议。
第一，对外展示数据，尽量精确到按企业总部在“中国大陆”来统计。不同的数据，有不同的统计口径和分析逻辑。常见的对中国产业数据的统计口径有中国、中国大陆等不同范围。不同的统计范围得到的数据与结论也大相径庭。如芯谋研究日前公布的《数据更新|从五大设备厂商看中国半导体设备进口情况》中，如果按中国市场这一范围来划分，其数据值是很大的。但如果按总部在中国大陆的企业来划分，则更接近真相。即便是“中国大陆”这一界定范围，也并不能代表中国企业的设备采购情况，其中也包括了国内企业、合资企业与台资企业等不同主体。建议相关企业与部门，在进行数据汇报与统计时，能根据企业总部所在地，而不是出货地，来汇报、统计。更值得注意的是，外企往往对中国市场的统计数据较为宽泛，建议相关部门与外企进行沟通，让外企在进行数据统计时细致划分出中国大陆的市场份额，有利于国际社会真实了解中国大陆的实际采购情况。这种方式在操作层面上也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不要再模糊地使用“中国”这一范围。范围再缩近一点儿，离真相就更进一步。
第二，对内数据要精准，切忌充大、夸功与虚假。目前国内产业数据的官方统计，多由公司自己上报。每家各有各的口径，存在着一些企业“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还有一些做贴牌生意的搬运工，这些现象给统计工作带来不少干扰。国内市场数据统计中，存在着统计口径不同、数据重复与夸大的情况。产业里虚假的数据也有很多。前两年，制造业热潮时，经常听到、看到“这里新建产线年产能40万，那里又要投资几百亿”的喜讯、捷报。以前是制造业放卫星，现在制造业宣传受到了严格管控，其他领域则刮起了浮夸风。“这个是全球首款、全球领先，那个填补了空白”，这样的吹嘘之词，在IC设计、EDA、设备与材料等多个产业环节也常有之。极尽逞口舌之快之能事，对产业却没有丝毫实际帮助与意义。对内忽悠麻痹，对外则落人话柄。在产业数据上，没必要充大、夸功与虚假，要客观、坦诚与真实。在进行数据统计时，一定要认真摸一摸产业的底。有水份、有泡沫的数据，终究是吓不倒别人，反而捧杀了自己，还落人口实。
第三，建议相关部门对虚假新闻与标题党进行严格管理。除了内容本身应做到事实、准确外，标题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在信息爆炸的当下，人们习惯于标题式阅读以掌握核心信息，国内企业高层如此，海外企业亦如此。很多海外企业、海外数据公司就从国内新闻获取信息。据我所知，SIA的副总裁精通中文，限于时间与精力，了解中国半导体的相关信息多会从国内新闻报道中获取，很多内容难于核实。同样此前美国政府引用的很多国内数据和新闻，也多出于国内公开的报道。虽是公开信息，但也存在着许多虚假、夸大的内容。尤其国内自媒体盛行后，流量主义至上后，此种情况越发泛滥。对内外皆混淆视听，对产业发展百害无一利。建议相关部门对虚假新闻与标题党进行严格管理，尤其涉及半导体产业数据的内容，还产业一个客观的、真实的、肃清的发展环境。
第四，重视建立国内市场化的专业第三方产业智库。在国外，市场研究机构发展已有百年历史，较为知名的如麦肯锡、波士顿咨询、罗兰贝格等等。国外政府也经常委托第三方研究机构撰写报告，如此次SIA委托波士顿咨询来撰写美国2022年版本的Factbook，2020年SIA递交给美国总统劝说其允许美国企业继续为中国公司供货的报告也同样委托自波士顿咨询。此外，国外政府在进行产业调研时，也常常引用第三方的数据以显客观。中国芯片产业和全球有着很大的区别，不在一个地方有深耕多年的研究团队，很难对本土产业有着接地气、精准的分析。有些海外研究机构在国内甚至连人都没有，其数据怎能让人信服。
近年来海外咨询机构对中国半导体产业数据的疏漏与误判，可不止一两次。芯谋研究在《芯片产值仅占全球4%？从代工客观看中国芯片设计产值》一文中，通过客观、深入地分析予以驳斥。国际经济组织OECD此前的一份报告，指责中国存在不正当补贴，细细一看，其算法可谓离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补贴都一股脑算进去。以不实的数据推出不实的结论，对国内产业的曲解与误读随之而来。因此，专业的本土研究公司不可或缺。既拥有专业的研究方法，又能够通过在地的本土团队来跟踪、统计产业，这样才能有助于业界看到中国产业的真实数据和真相本质。如今在数据层面拉开了一场小战争，数据被别有用心之人玩弄于股掌间，中国需要强大本土的、市场化的、专业的第三方产业智库，来给产业拨云见日。
不能因为国外咨询公司的数据和分析把中国半导体产业说低，就妄自菲薄；也不能因为国内设计公司数量的增多和媒体中层出不穷的“填补空白”和“打破垄断”的新闻变多，而妄自尊大。要保持踏实、认真、专业、务实的态度去分析中国产业发展，看到真实的自身，即便它没有那么强大，没那么完美，但真实并不是示弱。在波诡云谲的局势下，示弱并不会被放过，所能做的只有勇敢地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与海外相比，中国的行业咨询虽然起步较晚，缺少基因与土壤，但当数据之战打响，中国的咨询公司、产业智库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战。芯谋研究作为国内少数的市场化的产业智库，选择与中国半导体产业并肩而战，用精准专业的数据、深刻的见解，从中国的立足处出发，让政府听到产业的声音，让世界看到真实的中国数据，听到中国的观点。芯谋的分析师们，愿将毕生所学，奉献于这个伟大的时代。当数十年后再回首，此刻必然是中国半导体产业史上最伟大，最精彩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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